日前,趙有誠院長在門診看病人的時候,外面有人一直想進來,好像很急,但是怕打擾看診,於是護理師請她遞紙條。字寫得有點潦草,說她姓羅,是陳淑珍的女兒,想跟院長講幾句話。

   

等病人出去後,趙有誠就請她進來,是一位個頭很小的女士,院長並不認識,「有甚麼事嗎?」「我媽媽在加護病房,很想見你一面。」院長答應了,但是一時之間想不起陳淑珍是誰,「我真的記不起來,一直想也想不起來。」

看完門診病人,趁空檔,趙有誠就去加護病房看這位 83 歲叫陳淑珍的老太太。心肺衰竭,生命垂危,只用簡單的呼吸器,沒插管。院長在她耳邊跟她講話,但病人已經沒辦法回答,就只能安慰她,請她安心,說會請醫師來看來想辦法。


這天晚上,趙有誠一直努力想,陳淑珍是誰?為什麼在最危急時想見自己最後一面?

半夜,想起來了!

「我第二天早上趕快跑去。其實故事要回溯到 1984 年,三十多年前,我還是第三年住院醫師的時候…」

這位媽媽當年 52 歲,有一個女兒得了罕見的混合型結締組織疾病,屬於自體免疫疾病,侵犯多重器官,合併硬皮症、類風濕關節炎、乾燥症等,集中在才二十歲的女孩身上,非常嚴重,在那個年代完全沒藥醫,只能看著病情一天天惡化,媽媽很心疼,一直陪在醫院裡,「我那時候才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,看到那個媽媽,個子小小的,總是面帶微笑,對女兒照顧的無微不至,覺得她是一個很慈祥的媽媽。」

當時是冬天,輪到年輕的住院醫師趙有誠照顧她,病人已經兩邊肺積水。

這位媽媽看到醫師們還沒下班,於是說要出去給大家買宵夜。夜裡,她的女兒後來發生肺水腫,開始昏迷,從嘴巴冒出粉紅色帶血的泡泡,這就是肺水腫。趙有誠一旁看了很不忍心。

這時媽媽回來了,手上提著水餃和酸辣湯,但女兒已經在急救,隨即往生!趙有誠非常難過,「這個女孩在病重時跟我說,她希望做病理解剖幫助將來有這樣病的人,所以在她往生,媽媽很痛苦的時候,我鼓起勇氣跟她說,是不是能完成女兒的心願,媽媽也很偉大,起先有一點猶豫,但後來還是答應了。」

趙有誠記憶鮮明,他陪著女孩去解剖室,「那時候沒有什麼尊重,很冷的一個水泥檯子,她穿著一件平常穿的粉紅色外套。從那時候我就有個願,要用心保護所有的病人。」

後來趙有誠就沒再見到她家人,一直到四年多前,羅媽媽胃出血來到台北慈濟醫院,趙有誠去看過一次,「這一回她可能知道自己不行了,就希望見我一面。」

「我們一生中結很多緣,希望都是好緣,我相信他們家人並沒有怪我,可能私下還常常為我祝福也不一定,所以才會在最後想見到我,其實就想到她女兒。」

趙院長在羅媽媽耳邊,最後說了些什麼呢?「羅媽媽,其實很感恩您,這麼多年來我都很努力。」

好悲傷的故事!一條年輕生命的消逝,卻換來世間更多的良知與良心。「我想她也應該很安心。」

證嚴法師嘆息:「醫病情啊!三十多年了,雖然一下子想不起來,可是被救的病患倒是把醫師列入生命中的貴人,這是多麼珍貴的一分情啊!救人的人無所求的付出,但感受到的是真誠的感恩。」

20180521
撰文:洪素養
記錄:陳文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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