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林慈濟醫院移植中心副主任張群明值班的這一晚，有一位六十幾歲的男性送來急診，肚子脹得跟鼓一樣，電腦斷層檢查懷疑是胃穿孔，得趕快排刀。

一開刀，可把張群明嚇了一大跳，「很少看到胃穿孔，裡面積了很多東西。」

因為胃破洞之後，患者吃進去的食物就會一直流到腹腔去。「那天他肚子裡就有 4000cc的消化液，還有食物。大家可以想像，胃、肝膽跟腸浸在 4 公升的湯、食物、菜汁裡，就像一鍋湯這樣子。」

聽起來的確很嚇人，所以醫師在清完肚子之後，就想要怎麼開，因為狀況真的很嚴重，不好開，「在開的過程當中，一直在想，要怎樣處理，讓患者活下來的勝算最大。」

張群明醫師當下為患者做了五種手術。開完，天快亮了，患者辛苦，醫生辛苦，家屬也辛苦。

張醫師走出手術室跟家屬解釋，病人的兒子滿孝順的，一直掉眼淚，一直跟醫師拜託，能不能為爸爸爭取多一點時間。因為他覺得爸爸一輩子辛苦扶養他們，總算他在北部工作小有成就，也有了自己的家庭，可是爸爸遇到這樣的狀況，他很自責。

他說每次打電話回家，叮嚀爸爸身體不舒服就趕快去看醫生，爸爸很倔強，都不去看。這次會來看醫生是因為他打電話回家，覺得不太對勁，有種爸爸快要沒了的感覺，就連夜趕回大林。

一回家，就看爸爸整個癱在床上，趕快送來急診，他一直擔心，爸爸會不會就這樣扛著出去。

面對這麼困難的問題，張群明不能給患者及家屬有很高的期待，也不能讓他們希望完全落空，就像證嚴上人講的「空」跟「有」，醫療也是這樣的真實境，在真實和空之間交錯。

不能講謊話，又不好直接說實話，所以張群明花了很長的時間跟兒子討論，包括他爸爸如果有機會活下來，將面對種種困境。

兒子聽了，兩眼無神，倒抽一口氣。原來活著也有活著的困難啊，如果活著是幸運，那麼也可能是不幸的開始。

對於兒子一直自責，為什麼這麼晚才來醫院，為什麼這麼晚他才從北部下來，張醫師也勸他：「如果你當天晚上沒有第一時間馬上趕下來，你爸爸就已經不在了，救不回來了。他在懸崖的時候，你及時回來拉他一把，所以他才有可能活下去。」

在整個過程中，兒子一直在照顧爸爸，這時醫療唯一能做的，就是盡力為他爭取多一點時間，「以前沒有時間陪爸爸的，在爸爸需要的時候，能孝敬他照顧他。」

樹欲靜而風不止，子育養兒親不待！這是人生最大遺憾啊，遙遠的家書與電話雖然能傳達子女的孝心，卻往往不及晨昏定省來的及時。

同樣胃有毛病的德晴師父，聽到這席分享，也替病人捏一把冷汗，提醒大家，胃病往往都是長時間飲食不正常造成的，胃痛多半沒那麼急，忍一忍就過了，但可別等一二十年累積出了毛病，才來後悔。

20180503
撰文：邱蘭嵐
記錄：吳碧華
美術：張端儀
攝影：曹建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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